“很少有行業像我們這樣,市場需求那么旺,企業日子卻不太好過。”今年元旦剛過,江蘇光伏行業資深人士李崇向記者抱怨,光伏組件價格已經“不能再低了”。數據顯示,剛剛過去的2023年,光伏組件價格由2元/瓦的水平一路跌至不足1元/瓦。另一方面,終端市場持續向好。據多方預計與測算,2023年我國光伏新增裝機有望再超預期,占全球光伏新增裝機比重也有望進一步提升。此前發布的2023年1至11月份全國電力工業統計數據顯示,2023年11月光伏新增裝機21.32GW,2023年1至11月光伏累計新增裝機163.88GW。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2024年,光伏市場依然廣闊,但價格下行,正成為光伏產業鏈企業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實際上,過去20多年間,光伏產業在高速發展過程中歷經多次周期與陣痛,江蘇的光伏企業也正是在這種危與機的并存中,逐步鍛造出今天在業內舉足輕重的全產業鏈條。如今,江蘇光伏行業將如何承壓前行、穿越周期,記者進行了調查。
“降價潮”——
光伏產品全鏈條價格持續走低
2020年9月,我國明確提出2030年“碳達峰”與2060年“碳中和”目標,光伏、風電、水電和氫能等新能源產業發展進一步加速,光伏產業的表現尤為突出。2021年起,我國光伏產業迎來爆發,“裝機潮”開始出現,到2022年,我國光伏新增裝機容量約87.4GW,累計裝機容量達392GW。而到了2023年,光伏電池更是與電動載人汽車、汽車用鋰電池組成“新三樣”,成為我國出口的重要增長極。
高增長下,越來越多的玩家“跑步進場”。去年上半年,隆基綠能、晶科能源、晶澳科技等行業巨頭都曾豪擲百億元擴增產能,大項目紛紛上馬。跨界者同樣數量眾多,記者根據Wind數據不完全統計,從2022年開始,已有高達70多家上市公司跨界進入光伏產業。
同樣的劇情也發生在江蘇企業身上,作為光伏大省,江蘇光伏行業僅A股上市公司就有20多家,其中10家市值超過了100億元。從所處的環節來看,江蘇上市光伏企業幾乎遍布光伏產業鏈的上下游,光伏生產所必需的逆變器、光伏設備、光伏支架、銀漿、光伏玻璃等光伏耗材也大多匯集在江蘇。江蘇也不乏光伏行業的跨界者。2021年以來,深耕中央空調行業的雙良節能跨進光伏硅片領域,并取得業績大幅增長,繼2021年和2022年分別盈利3.1億元、9.56億元之后,2023年前三季度,公司實現營業收入187.88億元,同比增長114.83%。
然而,就像光伏行業歷次周期性波動一樣,從去年開始,“降價”取代“擴張”,成為了行業新的關鍵詞。李崇告訴記者,光伏產業鏈包括硅料、鑄錠、切片、電池片、電池組件、應用系統等6個環節。在諸多環節中,目前因降價而備受關注的,是組件環節。“從2023年年初開始,光伏組件價格一路走低,2月價格還在1.9元/瓦,到10月底,首次出現低于1元/瓦的開標價,再到當前中標價整體已經低于1元/瓦。”李崇介紹,比如去年11月底,廣東省能源集團新疆有限公司對外公布了最新的2023年組件采購項目招標情況,此次中標候選方的綜合單價為0.95275元/瓦,第一中標人給出的最低價是0.938元/瓦。
處于中游的組件環節價格“腰斬”,行業上游日子也不好過。公開數據顯示,多晶硅價格從去年二季度開始下行,目前基準價為6.17萬元/噸,與去年一季度最高25萬元/噸的價格相差甚遠。不僅多晶硅,曾經利潤豐厚程度僅次于多晶硅的硅片環節,同樣面臨價跌壓力。記者對比中國有色金屬工業協會硅業分會一年多來公布的數據發現,2023年至今,各型號硅片價格全面大幅下滑,其中P型M10硅片價格更是被砍六成以上。
“硬道理”——
先進產能永遠不過剩
降價帶來的最直接后果,是企業盈利能力下降。部分江蘇光伏企業在去年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業績下滑。作為一家綠色能源產業生態集成商,無錫弘元綠能在2023年前三季度實現營業總收入95.78億元,同比下降45.23%。另外,公司前三季度雖然歸母凈利潤達13.18億元,但是同比下降了53.43%。
為何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光伏行業在新增需求不斷創紀錄的背景下,行業企業的日子卻更趨緊了?“過去18年,我們建設了380GW的電池和組件產能,最近我們花了18個月卻建設了380GW的一體化產能,現在18個月和過去18年建設的產能是一樣多的。”在隆基綠能董事長鐘寶申看來,產能過剩是導致價格下降和企業盈利能力下滑的主要原因。
更詳盡的數據佐證了這一說法。中國光伏行業協會統計的2022年數據顯示,這一年,國內多晶硅、硅片、電池、組件產量分別達到82.7萬噸、357GW、318GW、288.7GW,同比增長均超過55%。而在2023年前10個月,我國光伏制造端產量更是創下歷史新高,多晶硅產量約114萬噸,硅片產量約460GW,光伏電池產量約404GW,光伏組件產量約367GW,同比增速分別為86%、79%、74%、72%。
“很多人都有一個誤解,那就是光伏‘裝機潮’,能無限吸納行業制造端的產能。”蘇州一家私募基金新能源行業研究員周依依告訴記者,實際上,產業的巨大產能轉化為最終用電離不開中間環節,“光伏電站建得越多,對電網、特高壓線路建設的安全性、穩定性要求也就越高,而這些線路的建設也需要時間,這就是為什么業內普遍認為,此次產能過剩是結構性的,但出清確實需要一定時間。”
正因此次是產能結構性過剩,記者在走訪多家江蘇光伏企業時,聽到一個共同的聲音——先進產能不會過剩。
近日,由天合光能供貨的青海省海南州興海縣50萬千瓦大基地光伏項目成功并網運行,這是中國首批“沙戈荒”重點大型風電光伏基地建設項目之一。該項目位于海拔3200米的高地荒漠,環境嚴峻,天合光能憑借在極端場景的豐富的落地經驗,成為項目“主力軍”。
“該項目海拔高,地理環境特殊,相比常規光伏組件,天合光能至尊N型700W+超高功率組件成為了項目的最優選擇。”天合光能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至尊N型700W+超高功率組件集高功率、高效率、高發電量、高可靠性、低度電成本優勢于一體,同時具備超低衰減、超低工作溫度和更優的雙面發電性能,代表公司始終走在技術創新的前沿。
李崇告訴記者,光伏是一個“技術密集型+資金密集型”的產業,技術創新永遠在路上,去年,一些效率較低的企業,產品已經追不上主流產品的品質,只能選擇降價處理。“因此,此輪產能出清,更考驗的是企業的技術底色,技術沉淀不夠的,前幾年遇到‘風口’,這兩年就要面臨擠壓。”
“新大陸”——
市場潛力相當于10個歐洲
“我們當然看到了行業的危機,但是想想過去20多年,光伏產業經歷了多少次危機,哪一次都是重新洗牌,哪一次我們不都撐過來了,而且越做越大、越做越強。”采訪中,一位江蘇光伏企業高管告訴記者,在行業的快速發展期,企業比拼的是產能和成本,以后的發展路徑是企業圍繞自己的電池路線打造自己的技術壁壘,構建自己的生態圈,這對有實力的企業而言是真正的“危中有機”。
記者也發現,前幾年,業內還有關于光伏廠商究竟是垂直一體化更優還是專業化發展更優的爭論,到了現在,這種爭論有了更明確的結果,垂直一體化成為巨頭“標配”。比如蘇州阿特斯一直深耕光伏組件研發,但公司明確電池產能占組件產能80%、鑄錠和切片產能占電池片產能80%的目標,旨在通過提升一體化程度,以較低的投資提高成本管控能力,并保持供應鏈的靈活性。“阿特斯的垂直一體化布局,使得公司綜合制造成本大幅降低,盈利能力進一步提升,從毛利率可見一斑,阿特斯從2022年的11.41%上升至今年三季報的14.78%。”阿特斯總經理莊巖說。
“一方面,行業巨頭需要通過垂直一體化來延長產業鏈、降低上游環節的成本,實現利潤增長的同時加強行業壁壘;另一方面,光伏產業的產業鏈條并不長,也為這些巨頭上下‘通吃’提供了可能。”周依依認為,此輪產能過剩,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垂直一體化趨勢,導致了巨頭的無序擴張,一旦這些完成布局的巨頭們各安其位,確定各自的業務版圖,也會逐步修正這些過剩規劃。
危機中看清行業大勢,不過,問題依然存在——不堪“價格戰”的光伏企業,如何找到“新大陸”,讓過剩的產能“華麗轉身”成為剛需?答案只能從需求側尋找。
數據顯示,在海外市場需求帶動下,2023年1—10月,硅片、電池片、組件出口量分別為55.7GW、32.4GW、177.6GW,同比分別增長90%、72%、34%。但中國光伏產品出口總額約429.9億美元,同比下降2.4%,這或許意味著趨勢。
“歐洲依然是中國光伏產品最大的出口市場,約占出口額的一半以上,但當前歐洲光伏市場也處于消化庫存的調整期。”周依依介紹,2022年的前三大出口國荷蘭、巴西、印度市場,在2023年份額均有不同程度下降,光伏組件出口市場需要更加多元化。
另一方面,共建“一帶一路”國家蘊藏著巨大機遇。有研究報告提出,共建“一帶一路”發展中國家,光照條件好、土地面積大,但電力基礎設施不完善,特別適合安裝光伏,這些國家的市場潛力“幾乎相當于10個歐洲”。
實際上,越來越多江蘇光伏企業已經奔走在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我們為阿聯酋一個大體量單體光伏電站項目提供組件,預計項目建成運營后,發電量可滿足約16萬戶阿聯酋家庭的用電需求,每年減少240萬噸碳排放。”天合光能上述負責人介紹。
備受“價格戰”困擾的李崇,也在近期加入了一個考察團,將于今年5月前往中東多國考察商業機會。面對光伏行業的又一次波動,他告訴記者,穿越周期的過程當然很痛苦,但是國家的“雙碳”目標早已明確,全球對新能源的追求也不會變,不管烏云有多厚,太陽永遠在那里。
暖東云轉載其他網站內容,處于傳遞更多信息而非盈利目的,同時并不代表、贊成其觀點或證實其描述,內容僅供參考。
版權歸原作者所有,若有侵權,請聯系我們刪除。